第九章
第八节
温蒂好久没联系牟昭了。牟昭现在总是一惊一乍的，只要有电话，永远都立刻接起来，因为他也不知道温蒂什么时候会用什么电话跟他联系，约会他，告诉他一个他从未去过的地方。有时候他去个洗手间或者陪客人打球，接不到的电话，他会一一对着未接电话打回去，看看哪个是他错过的没接到的温蒂的电话，但是都不是，好失望。
温蒂不联系他，是因为温蒂每天对着卢煦一张臭脸太闷，而且逼死顺和的事情，温蒂内心深处也觉得出了人命非自己所愿，她不过想让她看第一眼就爱上的人，守着自己，而已。所以温蒂暂时并无心情联系牟昭，牟昭爱她，她却只爱卢煦啊。
然后那天：
那天温蒂在家附近超市买东西，袋子突然破掉，东西掉了一地，她正要弯腰捡，一个高大外国人过来说：“让我来帮你。”
然后外国人说要请她喝茶，再然后外国人顺理成章问“your place or my place？”温蒂说：“mine。”
美国人温柔说：“mine”
“我一会儿XXX点会在XXX”冷佛收到美国人短信。
“我是XXX房间朱利安先生太太，麻烦给我做一张房卡，是，我先生他出去办事儿了，我进不去房间了，什么？你们要确认，那是应该，那是应该，这样，我打给我先生，你们自己确认”说着拨电话出去，然后说：“你们自己问，这是电话，你们可以看到显示，跟他登记的电话核对一下，对，好，我可以等。”
然后她打另外一通电话吩咐如此这般。
“杨雅婵小姐，你先穿上衣服，我们说话。”冷佛看着她。
温蒂当然惊慌，看到一个冷艳女子突然拿着门卡开门，笑眯眯看着仍然在床上的她和朱利安。
“你是谁？是不是走错房门了，我要投诉这酒店！”温蒂兀自嚣张
“没错没错，我来找朱利安的。”冷佛慢条斯理。
“你是他太太？我们并无怎么样，你可以问你先生。”
“那是自然，美男计，我不能让他跟你，真的失了身啊。”冷佛冷笑
温蒂听糊涂了：“什么，你是，你是谁？”
“我是方顺利啊，方顺和的亲姐。”
“朱利安，亲爱的，谢谢你，你下楼去喝咖啡等我吧。怎么，你担心我啊，不用担心，万一我有三长两短，这位漂亮小姐的惹火身材简直可以竞选下一届维密模特嘛，哈哈哈。”冷佛放肆地笑，以彼之道，还诸彼身。
“你想怎么样？”温蒂真的害怕起来。
“你冷不冷？”冷佛依旧笑眯眯：“要不你穿好衣服我们慢慢聊聊天。”
温蒂匆匆忙忙穿衣服，平日的优雅贤淑全无，彻底乱了方寸。
“方顺和的事情，我也…..”温蒂想辩解。
“你别急，你问我想怎么样，我还没回答你呢：我想你，自己去我妹坟前，挖出心肝，祭她。”冷佛坐在床沿，玩弄手里的门卡，一直笑着，只是这样的笑，让温蒂不寒而栗。
“你妹自己要死，跟我有什么关系？”她强词夺理
“是吗？”冷佛笑眯眯,然后突然变脸，厉声问：“跟你没关系？不是你逼她，威胁她，她怎么会死，人在做，天在看，你知不知道？”
“你到底想怎么样？”温蒂再问
“想你：要么去死去赎罪，要么生生世世活在恐惧里，因为我随时都可能不高兴，又或者哪天不小心就把您的美照，放在网上，独乐乐，不如众乐乐，然后再多洗几份，寄给杨部长啊，杨部长的老同事、老战友、老部下啊，退休生活那么寂寞，我帮他们找点儿乐子也是好的啊……”冷佛恶狠狠说。
“我什么照片，你不过是吓唬我。”温蒂冷静下来，回想刚才种种，他们哪里有机会拍照。
“你以为人人似顺和那么好欺负吗？”冷佛停了让人眼晕的转悠门卡的手，拿出一叠洗好的照片，扔给温蒂看，有刚才的几乎全裸的照片，还有她之前跟牟昭的喝茶品酒的照片：“你确实是美人呢，啧啧啧，我见犹怜啊，我倒是担心一会儿朱利安见到我，说后悔没真跟你成就好事呢，哈哈哈。”
温蒂冷汗淋漓，说：“你这是侵犯他人隐私，我可以去告你。”
“对啊，杨小姐果然是见过大世面，也懂法”冷佛喝到：“去吧，告我在五星酒店非法安装摄像头，非法拍摄杨大小姐跟各路情人的私密照片，去吧，祝你成功。”
冷佛扬长而去，剩下温蒂吓得瘫倒在床上。她想找人来救她，但是找谁呢，卢煦？当然不可能，从顺和跳楼到现在，卢煦一直通过律师跟温蒂联系，反反复复只有一句“你们家财大势大，爱拿我怎么样都行，随便，我要离婚，现在就离，不离就分居，分居到三年，离婚协议自动生效。”找牟昭？也不行，怎么解释自己这是在干嘛？找刚才的美国人，明显那人是跟冷佛串通好，从超市掉东西开始就在引自己上钩…..当然也不能跟父亲说….
过了许久，温蒂才强撑着自己叫车回到家，那么大的房子，愈加显得冰冷。
卢煦交代老封代管公司事务。考虑公司正在IPO重要阶段CEO突然要辞职会影响这个事件进程，卢煦没有交辞职报告，但是他压根不去公司，公司电话基本不接，接了也是请他们找封总定夺大事，岳父几次打过来，卢煦都毕恭毕敬说：“杨部长，您就算退休也大权在握，想怎么处置我，请您自便，不用通知我，我等着就是了。”
他胡子也不刮，不吃不喝，他最恨自己的懦弱，居然爬到顶楼，顺和跳下去的地方，觉得腿发软，他连死也不敢，但是或者可以饿死，渴死，这样过去陪着顺和，也挺好的。
“到底是我爱自己更多，你肯为我死，我却不肯为你放弃前程，不出国又怎么样，没有高官厚禄又怎么样，顺和，顺和，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。”
卢煦正式与温蒂分居，他搬出去，什么也没拿，在跟顺和的小小公寓住，每天借酒浇愁：不思量，自难忘，好似醉了，就可以看到顺和在那里：小轩窗，正梳妆。
这些天他是三点一线：坐55路车从头坐到尾，去顺和墓前跟顺和说话，去清风匝地喝酒。
深夜，收拾顺和遗物，才发现顺和居然准备了一对大红龙凤蜡烛，还有大红色盖头，她拿毛笔在红纸上写，卢煦方顺和，愿结为夫妇，琴瑟相合，纸后边还有空地儿，俨然顺和还有什么要写的，却没写完，卢煦拿起笔，续上：不离不弃。她一直想跟卢煦行礼，哪怕这个礼世界上只有他俩承认。
那没有绣完的宝宝的肚兜摊在床上。
床上的枕头、被子、被单、被罩，都是顺和亲自挑亲自看的，他会收到她短信，问：“这图案好吗，夏天用，清凉，那个好吗，冬天用，温暖。还有，我们做荞麦皮枕头吧，主要是给你枕着去火。”
他那时在海口出差，心不在焉听他们汇报工作，低头回短信给顺和：“当然好，你选的，都好。”
他只偶尔无心提到自己喜欢那个Dunhill Switch,顺和就记在心里，托冷佛满世界给他找，当然这也是导火索，那短信，让女儿看到，女儿当时就质问自己：“这是不是给你在小星星里写诗的人，她不要脸，勾引我爸爸。”
母亲为这事儿直喊造孽，心疼孙子，心疼那女子，更心疼自己伤心欲绝、茶饭不思的儿子，老太太说过来陪他，他哀求：“妈，让我静静。”
“可是你都不吃饭。”妈妈老泪纵横
“我吃，妈，我吃。”卢煦电话里，装出一副轻松口气，但是，他连自己都骗不了。
这天去清风匝地，照例要酒喝，老板娘听闻顺和的事，痛心不已，哭了会子。
“是，您问我为什么哭，这姑娘让人心疼啊，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什么，但是我知道，她爱你，最最痴心，说起你用的那个拖长音的‘他’不知多销魂；您在国外那么多年，她长那么漂亮，多少人追，都追到我这儿，谁知她冷着脸说：‘不行，这里是我跟我男朋友来的地方，真要喝茶也，我们去别的地方。’弹起古筝《汉宫秋月》她一边弹一边落泪，她说：‘我想他….’；我外甥，说良心话，长得比您可是漂亮多了，脾气也好，或者没您那么有钱，也是自己开公司，我处心积虑安排他们见面多少次，我外甥喜欢顺和，但是您猜顺和说什么：‘我说永远等他，就是永远等他，是今生今世，一辈子，他一辈子不回来，我就一辈子不嫁，我只有他，虽然，他未必只有我。’”
这些都是卢煦头一次听说，老板娘边抹眼泪边吩咐他们去给卢煦买酒。
五内俱焚，原来是说自己呢，那种剧烈的疼，他觉得他听到他的心裂开的声音，他喝很多很多酒，直到他看到顺和言笑晏晏：“但倚小窗曼声念郎诗，煦，你看，可使得？”
是，喝酒多到一定程度，是可以看到顺和的，这多好。
“卢先生，你不忙喝醉，我有事儿跟您说，这里，他们要盖楼，要拆掉。以后，您恐怕不能再来这里，悼念顺和了。”
卢煦终于挣扎着刮好胡子，穿好衬衫，去公司。
他招封智过来，交代他去谈清风匝地的那块地。
“我们是贸易公司，虽说也有实体工厂，但是咱们从来不涉足房地产啊，卢总。”
“我私人涉足，去做你的事情，谢谢你费心。”他看老封一眼，不怒自威。
封智回来了，他汇报：“要拆了盖高楼，对方志在必得，卢总，我们恐怕…”
“恐怕是多少？”
“三千万啊，还立刻要现金”封智重复卢煦的指令，是，他觉得卢煦才应该改姓“疯”才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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