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生情归何处,梦里常回山大。
18年前,大学毕业后,很多同学离开济南,赴外地就业或深造,间或来济南,就像回家一样,称“回山大”。
因为读博,斯怀君可能是离开山大最晚的一位。此君是广东潮汕人,普通话极为普通。1997年刚入校,哥几个在8号楼西侧的小馆子吃水饺,看到山东的童鞋居然生吃大蒜,倍感诧异。经不住劝说,闭着眼睛咬了一口,辣得哇哇直叫,似乎还吐了。酒当然也喝不得。就职河北某大学后,因工作关系,回山大几次,哥几个一起吃个饭,虽然普通话依然普通,酒却是来者不拒了,甚至还主动提出喝个二场,生蒜也能吃了。
现在想来,彼时的山大,像极了中华文明史上的鲜卑、蒙古、满族等民族统治华夏之后的“汉化”,外省童鞋来了山大,很快就能“山东化”。从喝酒上也能看得出来。王华君来自伟人故里,刚入山大时,也就是一瓶啤酒的量。仅仅过了两年,大二暑假归来,此君便诉苦:“在老家喝酒,已经找不到对手了。往往自己还没喝到位,老家的朋友们就陪不动了,还是和山东同学喝酒够爽。”只是让人颇感遗憾,此君本科毕业后回原籍工作,再没回山大,似乎也没到过山东,不知道18年过去了,在老家喝酒还爽吗?
在此我必须声明,大学期间,我们也学习、也锻炼、也参加各种类型的活动,当然,也喝酒。在我的印象中,男生几乎没有不喝酒的。宿舍的老小刚入校时才17岁,理论上还未成年,当然是烟酒不沾的好孩子。此君虽然年纪小,但学问就和他戴的近视镜一样,似乎比我们都深,还写得一手好字,好像刚入校不久,他就写了“宝之林”三个字,被我们挂在宿舍窗户正上方——进门抬头就能看到——像极了古代的药铺。只是,分列两旁的不是药材柜子,而是四张上下铺的铁床——我们8个人一个宿舍。刚入校时,四个人喝酒四个人不喝,还有三个抽烟的人。大三大四时,便是全体饮酒,两个人不抽烟了。我们的老小,也像模像样地抽起了香烟,也敢在喝醉之后,大喊“打倒日本帝国主义”(这里面有梗,以其本人解释为准,此处不予明说)!像秋华君、鹏程君这样的学霸,即使硬扛着没学抽烟,也在大三大四时拎起了啤酒瓶。毕业后回济南几次,哥几个坐下来边喝边聊,桌上也就没有了政府官员、大学教授、媒体记者,卸下各自世俗的身份,回到大学年代,回到10号楼,回到宿舍,回到小树林……
小树林承载了太多山大新校人的情愫,以至于校方不断修缮,新设置了木制桌椅,还装了路灯。我们在校时似乎没有灯,一到夜间便漆黑一片(怕引起部分人不适,此处省略一段话)。
我们10号楼下面也有两排树,树下有石桌石凳,那是我们男生的小树林。天热的时候,下了晚自习,借着宿舍窗子投过来的灯光,我们便此纳凉(纳凉是文雅的说法,就是光着膀子,买几个凉菜,几杯扎啤,坐那里咋呼,下了晚自习也是自欺欺人,似乎从下午就开始了)。毕业十周年聚会时,几位男生还专门来这里驻足。可惜,我们的10号楼,已经改为女生宿舍了。想进去看看,宿管阿姨当然不许,我们便只能怅然离开。正在离开时,中华君兴冲冲地赶来,问道:“能进去么?”哥几个虽然都毕业10年了,此时依然有默契。异口同声地说“能!我们刚出来!你快进去看看吧!”于是此君便一头扎了进去——显然在宿管阿姨那里又碰了一鼻子灰。最能经得起各种过分玩笑又最真情的,莫过于亲同学了吧?
不能不提千马君。千马君不在223宿舍,也不在227宿舍,所以酒量一直没有练出来。但此君个性突出,掩盖了酒量不大的缺陷。他来自安徽桐城。中文系的学生学习的中国文学史中,有“桐城派”,此君很引以为豪,大有挟桐城睥睨我等之壮志。事实证明他成功了,踩着我等的不信和不服,写了好多本书,因为送我的太少,就不在这里给他做广告了。如今,这哥们转战新媒体,是为吾球商业地理主笔,每篇文章多则上万字,少则几千,阅读量很高,在女童鞋中也拥有很多粉丝,为他点赞转发,一时风头无两。前些日子回济南领一个《齐鲁晚报》颁发的奖项,还有记者专访他。完事后,我们宿舍老二请他喝酒,依然酒量不大,两杯酒下肚就面红耳赤。但说话居然谦逊客气起来,国骂口头语也没有了,全无往日个性,素质虽然提高,但趣味已经索然。愿千马君出门保持高素质,回山大依然故我!
金钢君也出书了,并且好像是黑龙江社科类重点图书,书名《黑土地上的金蔷薇》,探讨俄罗斯文化对近代中国东北文学的影响。博士毕业后,金钢回老家黑龙江社科院工作。一次回山大开学术会议,修国君请哥几个陪他喝酒,金刚君捧出这本书,赠阅各位好友。奈何所带数量有限,修国君便大度地让我先看,后传阅给他。我便带回郓城拜读,老是忘记带回济南,修国君估计到现在还没读上同学的著作。只是,我怕给修国君送书的时候,他再找几位同学摆一桌请我喝酒,每想至此,便每每作罢,毕竟现在经济不景气,还是给老同学省点吧!接着说金钢。说话依然慢条斯理,酒杯也能端,只是关节炎还有点严重,不过,他这次回来,带着爱人——一位非常能理解关心照顾他的好女子——我们由衷地祝福他们!
德华君即将博士毕业。她离开山大十几年,今年十月才第一次回济南。本来有个可参加可不参加的学术会议,她一听是到济南,便义无反顾地报名参加。然后提前一周,通知济南的几位童鞋小聚一下。德华君现在说话依然是那时的状态,声音不紧不慢依然细翠,有点像林志玲。她说,时间过得太快,和童鞋们见面的机会有限,想尽量抓住。感情丰富的她,在本科时给人的印象其实是一位高冷的学霸。喝酒的时候,大家告诉她,当时上学时,每逢期末考试,德华君的笔记,在男童鞋之间,是传抄率和复印率最高的。大部分男童鞋比较懒,尤其是课堂笔记,要么潦草要么干脆不记。因为当时有部分课本还是60年代的老教材,老师讲课显然不能照本宣科,而是要增加许多课本上没有的内容,考试前,自然要复习课堂笔记。没有笔记怎么办?找女童鞋借来复印或誊录。上学的时候,男生似乎都那么懒散。我们文学院97级当时100多号人,经常在大教室上大课。男生女生便都去抢坐:女生抢着坐前排,男生抢着坐后排。于是,教室里便经纬分明:前半部分清一色女生,后半部分清一色男生。再加上平时联系也不多,以至于直到毕业,都还有好多男生女生都还没说过话!至于卿卿我我,那更是别人家的大学了。怪不得到现在还依然有男童鞋单身——还在想着那个女童鞋的背影么?
对某些人来说,也许婚姻就是像围城吧!滨州某君,特别愿意回山大参加童鞋小聚。奈何妻子对他爱得无以复加,装在口袋里怕丢了,拴在腰带上怕飞了,就是不让他出门。有一年,廖彬彬童鞋从福建老家回山大喝酒,叫这位滨州君不来,便抽个空打个车直奔滨州去看他——好在还安然无恙,没被媳妇折磨致脑残——他还能感觉到不好意思。于是便暗下决心,明年彬彬童鞋再回山大,一定要到济南参加喝酒!第二年果然如期而至。就在大家纷纷称赞他的勇气的时候,他自己按捺不住,主动招供。为了能回济南,这兄弟以某培训会议的名义,给自己下了个通知:某年某月某日至某年某月某日(正好是彬彬童鞋在济南期间),在济南开培训会云云,并打印给出来给妻子看。妻子相信了,这小子便欢天喜地地跳上客车,直奔济南而来。狂浪了两天,第二天晚上便出事了:妻子要求视频通话,居然发现了住在宾馆同一个房间的彬彬童鞋的蛛丝马迹!于是河东狮吼,滨州君还归滨州。于是,我们每顿喝酒,便故意少点一个菜——滨州君的故事可作一道下酒菜。
少点一道菜的事,现实中并没有发生,是我编的。这正如俢国君在和德华君等童鞋小聚的酒桌上说的,童鞋们在一起,可以肆无忌惮的闹闹笑笑,互相有一种真诚的情感依靠。这种一起走过的日子,一起走过的友谊,无关乎职位是否显赫,也无关乎财富多寡,只是人生中无法替代的一种极为珍贵和率真的感情,大概就是这个意思。因为俢国童鞋早已经考取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证书,似乎还是某个领域的大师级人物,他的话高深而且逻辑性强,我大概只能复述其一二,改日再有外地童鞋回济南,大家一起吃酒探讨。
还有很多很多的童鞋,还有很多很多的事,一时间无法一一描述。纸短情长,请童鞋们继续补充。最后敲黑板,说重点。
所有的外埠童鞋,廖彬彬回山大是最多的。彬彬是福建人,和前文提到的那位湖南君一样,刚来山大,酒量和大多数南方人一样差。然而此君悟性极高,学样像样,且进步神速。一年后也许是半年后,不仅酒量超越好多山东童鞋,行事风格更是率直爽快,如果不是还有点闽南口音,比山东人还山东。一次深夜,宿舍门已锁,我班某君被锁在楼门外,且和外系几位童鞋发生口角,彬彬童鞋为了调停,便让同学拿床单伸出窗外,自己打算拉着床单从二楼窗户顺下来,奈何床单禁不住断开,彬彬童鞋便一屁股蹲了下来,所幸无伤。这样敢做敢为又聪明善饮,自然朋友众多,不仅仅是童鞋们,就连饭店老板,小卖部老板都和他成了铁哥们,以至于我们班的男生,甚至都可以在饭店和小卖部赊账买酒买可乐,有时记彬彬帐上,有时记王华帐上。毕业十几年之后,彬彬每次回济南,老板们还和偶们一起聚聚喝喝——和亲童鞋没什么差别——至于当时的账目,可能一塌糊涂了吧。
大学毕业后,彬彬回福建原籍工作。大家都忙于工作,联系渐少。2008年9月初,彬彬童鞋突然出现在济南。原来,他是出差北京,路过济南时便刻意请假留几天。于是,迅速聚集能参加的哥们,开喝。那时候大家都还算年轻,彬彬童鞋也不忸怩,一口气一杯扎啤。一杯接一杯,一场接一场。过去这么多年,说的什么话早已经忘记了,谁能喝多少酒,大家却如数家珍。要说彬彬数第一吧,可能有人不服气,但是要论连续作战能力,无人能出其右。酒喝多了,谁都会醉,谁都会难受,可是,他就是愿意在山大接二连三地喝,愿意在济南畅快淋漓地醉,然后,肆无忌惮地睡在齐鲁大地的夜里。他说,他就是山东人!也就是那一次,彬彬童鞋说,1997年9月初,他到山大读书。就着这个日子,以后每年9月初,他都要回山大。这不是醉话。到今年9月初,11年11次,彬彬做到了!
从毕业到现在的18年,我们每个人都沿着各自的轨迹,走着属于自己的人生,把青春远远抛在脑后。再回首时,好多的人和事,已模糊不清。人生无论欣喜、遗憾和无奈,时光都不能倒流。好在还有回忆可以成为我们的“小确幸”。只要在一起,永远十八岁(或者17或者19或者20还有21的)。于是,每年9月初,也是济南的童鞋相聚狂欢的日子。坚持11年,便幸福11年。
可是,今年我差点缺席。一是身体原因不能大量喝酒,二是下派到菏泽工作,彬彬回来时我不在济南。曾极力邀请兄弟们到菏泽来做客,然而那显然和山大相距甚远,主题也偏离。于是我便打算缺席,兄弟们似乎略感失望。我自己也坐不住了。好在路程不算远,下班之后,便匆匆搭乘朋友的顺风车赶回济南。但我没提前告诉彬彬他们,想给他们来个意料之外。他们以为我真的缺席了,还专门留个座位,从手机中调出我的头像照片放在桌上,相当于我的照片在代替我参加喝酒,还故意举起酒杯,录下视频给我看。如此“恶毒”地攻击,是可忍孰不可忍!幸亏我来了!推开门的那一刻,一干人等都傻眼了!继而开怀大笑,相拥入席。我没有喝酒,却也和哥几个陪酒到半夜,第二天一早又赶回菏泽上班。而兄弟们接着又醉在山大的怀抱里两天。这一次,大家都年届四十,酒量明显不如以前,喝得也少了,但风采依旧,真心依旧。
即使不喝酒了又如何?只是喜欢和你在一起。和你在一起,拥抱的永远是青春的率真。
喝酒的率真,陪酒的也率真。胡君陪酒到夜半,送到楼下找不到家门。这是真事,不是编的。《千杯不醉陪酒人》类似的续集,谁来写?